恒大败局
写在前面:
中秋本是团圆的日子,奈何吴刚伐桂、嫦娥遥望,虽在水一方却又天各一方,总是有些伤感。近期我的伤感有些多,也难以言表,往事纷繁,人生漫长却又转瞬即逝,有人见尘埃,有人见星辰。
中秋将至,秋月将圆,愿我们都有人爱,都可以星辰大海。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本文约8400+字,主述恒大之败局,需要一个茶叶蛋的阅读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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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
一年前的九月,地产圈就流传了一件真实的“假”新闻——恒大重组深深房失败,将引发系统性风险。当然,这种系统性风险,只是恒大自己的风险,并不是某个体系的。
当天,恒大对此写给广东省政府的“求(威)助(胁)信”进行澄清,说是谣传,还声称已经报案,要抓造谣的人。
如今,一年都过去了,这个造谣的人,还是没抓住。
抓不抓人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恒大已经到了生死存亡关头了。恒大金服的所有理财都无法兑付,商票没办法承兑,在建项目几近于全部停工停摆。
而所有的一切,在十天前,都好像还不是这样的。毕竟,9月5日的时候,恒大还给所有的员工,发放了基本工资(绩效工资是在9月25日发放)。
谁知道发了工资三天后,恒大就被爆出来,所有理财无法兑付,债务危机爆发。
经过一天的发酵,事态已经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料,因为几乎没人想过——恒大也会倒。包括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这可是曾经宇宙第一房企啊,世界500强!
投资了恒大理财的人,他们迅速集结,开始了艰难的维权之路。
相比于全国其他区域,江西区域的高管,明显反应迟钝了。他被投资者们,堵在了江西恒大中心的22楼的奢华办公室里,不得进出。
江西的高管陈总,被300多号维权的群众,堵在办公室,一筹莫展。为防止事态严重,警局那边紧急增派了8名警察,轮流值守。
维权的人还是比较理性,大家并没有过激行为,只是把陈总逼到了墙角而已。整个22楼,全是人,用成语“人满为患”、“水泄不通”来形容,真的一点也不为过。
不明所以的外卖小哥,看到这么多人,还有警察,放下外卖就赶紧走了。
就这样守了三天三夜,还是让陈总翻窗逃走了,那可是22楼啊!我在想,估计陈总这辈子都不想再当什么总经理了吧?(反正我也当不上)
之前还是庞然大物般的大帝国,突然就迅速崩塌,恒大可能是所有房地产企业中,最值得研究的一个之一。暂且加上之一吧,因为碧桂园、融创也同样值得研究。
这些天,我一直在关注恒大的崩盘事情,并没有着急给它下结论,今天也不下结论,只是抽丝剥茧的分析一下。
清代康熙年间屡试不第的读书人张竹坡,最喜点评《金瓶梅》,经常说“草蛇灰线,马迹蛛丝”。寓意所有的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
恒大走到今天,许家印从一个一无所有的穷人家孩子,到问鼎中国的首富,再到他现在自称的“一无所有”,并非偶然。
翻开许家印河南老乡何南专门为他写的传记《传奇许家印:最帅的地产大亨》,可以大概了解到,传奇的许家印,出生于穷困的河南,在没有高考之前,他只能做着掏粪的工作。
读中学时,因为学校离家远,许家印每周就背个筐去学校,里面装着红薯和红薯面做的窝窝头。
筐子里的瓶子里装着盐、葱花和几滴芝麻油,这些就是一周的口粮。到了夏天,天一热,半天时间窝窝头就会长毛,他便洗洗再吃。
发达之后的许家印,吃的都要吃进口的、甜的东西,从不吃苦的东西。
这一点,我觉得无可厚非,谁发达还想吃苦来着?明朝洪武皇帝朱元璋的《珍珠翡翠白玉汤》,就是所有人发达后的故事。人性都一样,历史一直在重复,前进的只是科技。
后来许家印拼搏的故事,很多人都写过,但是他失败的原因,却鲜有人提及。我翻了很多书籍,查看不少财报之后,发现草蛇灰线,早已伏脉千里。
对于恒大的败局,我认为主要是两次上市和一次多元化。
第一次上市
早在2005年的时候,许家印就有了上市的想法。到2006年初,就开始了发力。他在一季度的总结大会上,就扬言要在三年之内再造20个(广州)恒大。
也就是在这一年,恒大的土储,从600万平方米飙升到4000多万平方米,恒大也从广州房企第二名,晋升到第一名。
恒大在上市的关键节点时,碧桂园已率先在2007年上市,一下子缔造了数十个亿万富翁,数百个千万富翁。强大的造富效应,产生了巨大的轰动。当时,广东省正在做大领导的换届工作,大领导给恒大安排了一个人,就是夏海钧。
网上有很多段子,说某位领导给许家印打电话,推荐一个厉害的人,就是夏海钧。然后两人吃一顿饭,许家印就许诺,只要夏海钧干的好,三个月之后就把总裁位置让给他。
后来,许家印当真在三个月后,让出了总裁之位。很多跟许家印打拼的老员工,对此都非常不解,有的甚至选择了辞职。
夏海钧要感谢与他同是东北的老乡,让他有机会成为日后地产界年薪破2亿的“打工皇帝”。
三个月的时间,有些人可能刚刚适应新工作岗位,许家印却说夏海钧干的很好,一定要把位置让给他。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相信的。
不过,谁也没想到的是,前首富国美掌门人黄光裕掌控的“鹏润系”和他胞兄黄俊钦执掌的“新恒基系”产业帝国,因涉嫌违规贷款被相关部门调查,所涉及资金近十亿。
犹如在对接的国外金融机构——贝尔斯登基金大船上凿开了一个洞,水慢慢渗进来,最后贝尔斯登基金崩塌,引来了背后大金主雷曼银行的破产。
由此,一个多米诺骨牌倒下,引发了一系列金融问题,最终爆发了房地产的次贷危机,2008年的金融危机,呼啸而来。
受金融海啸影响,恒大的上市计划被搁浅,资金状况也是每况愈下,那些半年前用高价竞拍而来的“地王”,成了恒大的“阿喀琉斯之踵”——高额的土地款需要交纳。
一边是到期的债务,一边是政府的近百亿土地款,恒大濒临破产的边缘。无奈之下,许家印飞抵香港,找香港“四大财阀”借钱。
有人说,许家印去跟郑裕彤打了三个月的牌,拿到了救命钱,这个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在金融危机之下,太平山顶的郑裕彤、刘銮雄、李嘉诚都是何等精明之人,能打个牌就把钱给到许家印?
这是许家印拿出全部身家,并让渡部分优质项目股权与富豪签下对赌协议,才使得恒大转危为安的。这也是后来2015年,郑裕彤、刘銮雄、李嘉诚撤离大陆时,许家印则是他们高达550亿元资产的接盘方主要原因。
许家印借到了救命的资金,刘銮雄们拿到了滴血的筹码,所谓的人情世故,在资本面前都不值一提。多年后,等许家印再次陷于危难之际,刘銮雄疯狂抛售恒大的股票。
不管怎样,许家印说他感谢刘銮雄。但他最应该感谢的,是这个国家,是这个时代。
有了刘銮雄的资金,恒大只是暂时续住了命而已。真正的发展,得益于温爷爷为应对经济危机推出的“四万亿”计划。
看似雨露均沾的“四万亿”,最终基本都流向了房地产。经历这次危机之后,许家印更加信奉的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地上房企,唯大不倒。只有拥有足够的土地储备,才能抵御风险,陆地不够用,填海也不是问题。
作为冲击2008年上市的资产包来说,绕不开的就是江苏启东寅阳镇围海造地8968亩,总计开发面积超过700万平方米,是个不折不扣的“海上小镇”。
只可惜这么大的项目,在层层上报的过程中,并不顺利。启东当地的领导,为此调整过几轮,最终都没有拿到合法的土地开发权。
说来说去,就是一句,牵涉的利益太大了。这个项目的估值,已经超过启东当地一年的GDP产值了。
虽然进展艰难,但是为后续海南儋州的填海造地,打了一个样。(恒大海南海花岛,占地1.2万亩,是一个更大的泡沫)
一次多元化
有了时代的助力,恒大很快发展成为头部级房企,同碧桂园搞农业一样,恒大也开始了多元化。而它的多元化,在我看来,分成四个方面。
同心多元化。
就是以地产为圆心,打造几个类似的产业,比如恒大海上威尼斯,恒大海上夏威夷,恒大童世界地产,恒大旅游地产,恒大健康(养老)地产,恒大黄河生态系统地产。
这些,都是围绕在主业的基础上,开展的多元化举措。只要资金调配妥当,问题不大。
水平多元化。
在住宅的基础上,打造恒大商业广场、恒大酒店、恒大影院、恒大超市,直白说就是涵盖商业、酒店、影院、零售,多维度发展。
上一家多维度发展的,就是万达。而万达比恒大的商业强多了,依然做不好。
垂直多元化。
除了地产之外,恒大在产业链上,打通了全部链条。从地产的源头开始,有自己的设计院,自己作为建设方,还有自己的建筑公司,当然也少不了自己的监理公司。房屋交付以后,还有自己的物业公司。
从整个建筑环节上来说,除了没有图审机构、质监站,其余的链条,恒大都自己串了起来。设计、施工、监理都是自己的,自己当运动员,又当裁判。
无关多元化
聚焦主业以外,我们可以在很多地方,看到恒大的踪影。
最明显的,当属恒大足球。地产办足球,早有过先例,比如大连万达,最后做成什么样,心里应该有点数。
恒大办足球,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上峰说要发展足球事业。于是,就办了,也还办的可以。有这样的思想觉悟,登两次天安门城楼,也算说的过去。
但足球着实不赚钱,最后只能忽悠马云也来投,最后叫恒大淘宝还是淘宝恒大?他们争了很久,最后叫恒大淘宝。没钱的人采取淘宝呢,最终恒大淘宝亏了70多亿。
恒大涉猎的非主营业务多元化,还有很多,比如恒大冰泉、恒大粮油、恒大电影、恒大排球、恒大音乐、恒大歌舞团等等。
冰泉还在,许家印自己也一直喝这个水,但他只喝最新生产日期的;粮油就逢年过节给员工发福利了;电影最有名的代表作,就是《建党伟业》,在三十个制作方中,略微有一席之地;排球、音乐、歌舞团啥的,就不说了,压根儿不了解。
也有要人要说,我忘了几个很重要的产业没说,就是——恒大汽车和恒大金服。
从2017年开始,房市见顶回落,央行银根紧缩,车市也逐步下滑,各大车企竞争更加激烈残酷,整个国家的GDP也增长放缓。汽车行业是一个产业关联度大、是对整个国民经济具有重大影响的产业,在经济发达的国家,都把它看作是支柱性产业。
当这个支柱产业不景气的时候,同样作为支柱产业的房企之一,中国恒大,跳了出来,企图依靠一企之力,扭转汽车产业的颓势。
恰逢此时,网红经济达人任泽平,以1500万年薪加盟恒大。作为首席经济顾问,任泽平顺应许家印的指引,提出集团应重点打造恒大汽车。
一个炒股的网红,对着实业,很难拿出自己很有见地的意见来。毕竟,这是他不熟悉的区域。不过,在恒大,有没有真才实学,不是很重要,只要顺应领导就好了。底层做好螺丝钉,上层拍好领导马屁,到处都是一片“和谐”。
表面风平浪静,底下已经暗流涌动。
简单点说,为什么恒大的房子不好卖?因为它的户型产品比较单一,不会结合各地的实际情况,退出对应的户型。下面的分公司,不敢上报要调整户型,总部的人员,也不敢轻易调整标准化的户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好卖?那就祭出降价大法来。开盘必特价,特价必升值。所以,恒大的房子,经常有七五折的宣传噱头。
没有人敢提出个人见解的公司,那么大家只会服从领导的意志。既然让做汽车,那就做汽车。
过去几年,国家新能源战略以及新能源补贴推动新能源汽车产业产能膨胀,传统车企及造车新势力纷纷涌入分享这波红利。无数知名不知名的车企,如雨后春笋般,加入新能源汽车的汪洋大海。
许家印说要造汽车,总师任泽平也说,那就造。
雷厉风行的许老板,很快就上马了新能源汽车项目,先是和中科院签订合作,宣称未来10年投资1000亿,用于高科技研发,打造三大科研基地,其中之一就是新能源基地。
除了这个以外,又与“下周回国”的贾跃亭合作,8亿美元入股法拉第公司(FF)。
几个月后,许家印与贾跃亭撕破脸,双方对簿公堂,但并不妨碍许老板在新能源汽车上,继续高歌猛进。很多人说许家印被贾跃亭骗了,但是你们可能不知道,FF公司有超过1500多项新能源汽车专利,并且在广州南沙有巨大的研发生产基地。
到底是造车还是搞地,时间最知道。
2019年6月11日,广州市人民政府与HD集团战略合作框架协议暨南沙系列重大投资合作协议签署活动在广州举行,根据协议,HD投资1600亿元在广州南沙区建设新能源汽车三大基地等项目,其中新能源汽车整车研发生产基地将建成HD新能源汽车集团未来年产100万辆整车的生产基地。
四天后,沈阳市人民政府与HD集团战略合作协议签约仪式在沈阳举行,HD集团投资1200亿在沈阳建设新能源汽车三大基地等项目。
这些基地加起来,有多大面积,我也算不清。
不过,那都不重要。毕竟,恒大造车,只是在PPT上而已,当真你就输了。
去年11月12日,恒大召开了汽车行业的顶级峰会。来自全球各个国家,超过60多位黄皮肤、白皮肤、黑皮肤的汽车生产企业家,齐聚在可以破吉尼斯世界纪录的台前,与HD新能源汽车签订战略合作协议。
很多世界500强的汽车及零部件生产企业,都在台下,听着一口豫式普通话的许老板脱稿演讲,记得最清楚的,就是五个叠词:“好好好”、“合合合”、“圈圈圈”、“大大大”、“买买买”。
最后,我听到一个回音,就是“卖卖卖”。看来,还是许老板的普通话,带河南口音太重了。
恒大的恒驰汽车,最终也是停留在模型,对社会和个人的伤害性,并不大。倒是恒大金服,却让很多人,受到重创。根据时间顺序,金服放在最后再说。
又一次上市
前面一次内地上市的失败,并没有打消许家印再次上市的念头,他转道去了香港,2009年在香港顺利上市。
去香港上市,都是无奈的选择。事实上,在2008年房地产次贷危机之下,高层领导对房地产的调控意志,已经落实到了上市监管机构。所以,基本上没有地产企业能在内地市场上,成功上市。
在香港上市的房企,也都有重回大A的想法。走在前面的,就是万达,但是最终,王健林各种斡旋腾挪之下,依然是回A无望。
许家印已经知道,哪怕是傍上大领导,依然不足以助力恒大直接在A股上市。所以,只能是另辟蹊径,重组借壳。
首先是嘉凯城。
2016年4月,嘉凯城发布停牌公告,公司控股股东筹划控制权变更事宜。彼时,恒大以3.79元/股的价格,从浙商集团、杭钢集团、国大集团等几家国资性质企业手中,收购9.5亿股股份,占嘉凯城总额52.8%,一举成为嘉凯城控股股东。
但嘉凯城也是地产开发企业,与恒大存在同业竞争问题。恒大承诺,三年之内解决这个问题,重返A股市场。
后面三年过去了,恒大一直未能解决这个问题,嘉凯城也一落千丈,一直处于被“ST”的边缘。
当时,恒大不只是押宝在嘉凯城身上,还同时入股了廊坊发展,还有日后将其拖入深渊的深深房A。
看重廊坊发展,主因是京津冀地区的协同发展。得益于这个国家战略,华夏幸福一飞冲天,但是后面坠落下来,也是一秒入地。国家在雄安做一块“试验田”,显然不是让地产来瞎胡闹的。
所以,最靠谱的,还是深深房A。
2016年9月,恒大拟借壳深深房A,实现子公司恒大地产在A股上市计划,对深深房A进行资产重组。这一停牌,就是四年多。
有些股民调侃,四年了,儿子都能打酱油了、读幼儿园了、大学毕业了。可是,被套牢的深深房A,却纹丝不动。
并非没有动,只是没进展而已。恒大为了这次重组,引进了1300亿的战投,以苏宁、正威、嘉寓为代表,参与到这一场声势浩大的资本盛宴之中。如果重组成功,必是歌舞升平,每个人都满载而归。
没有如果。
当人站到一定高度后,以为可以左右历史的发展,最终才发现,自己不过像是长江之中的鱼儿,蹦出水面看到了一点点前行的方向而已,最终,还是得在河流暗力之下,随波逐流。
没有谁会去建议许首富,或者是许主席,放弃重组吧。许家印总觉得自己还可以,以前走路打赤脚,现在坐私人飞机上天,为什么不可以?
他没有放弃,甚至动用了很多金服里的资金,为自己重组上市补充弹药。他高调参与到万科与宝能的股权纷争之中,又亏本把股份转让给深圳地铁。这样的“投名状”,深圳方面似乎并不接受。
事情可以停止,但时间不会,利息也不会。三年前引入的战投,到了本和息兑付的时间了。而早已债台高企的恒大,根本就无力偿债。
无法重组上市,不能顺利融资,就无法兑付战投们的资金,恒大陷入了债务危机。狗急跳墙之下,向来懂政治的恒大,向市场抛出了“求(逼)救(宫)信”,企图依靠市场左右广东高层的意志。
殊不知,这里是中国,高层一向重视面子,直接躺地上向政府耍赖,只会迎来社会主义更重的铁拳。危机越陷越深,许家印只有亲自出马,去跟张近东、王文银等几个战投者,喝酒吃饭。一通陈年茅台下来,他们答应了债转股。
苏宁因为投资给恒大的200亿,不能及时兑付,造成了自己的债务连锁式崩塌,直接到了被重组的关口。以致于后来苏宁改组,张近东被迫辞任董事长,踢出董事局,那是后话了。
这次的上市失败,恒大面临的困境,是2008年的十倍。而这些困境,有些是它自己造成的,有些是历史的必然趋势。
它自己造成的那部分,就是恒大金服。
恒大金服
2015年,人民银行等十大部门发布了《关于促进互联网金融健康发展的指导意见》,各地的互联网金融企业,如雨后春笋一般,漫山遍野。
也就在这个《指导意见》出台后,国民开始进入全民P2P的时代。当初发展的有多野蛮,后面崩盘的就有多凄惨。(当然,这个话题是不能深入的)
半年之后,恒大成立了自己的P2P公司——恒大金服。这一平台的上线,犹如打开了“潘多拉之盒”,几百家供应商,几万名投资者,陷入其中。
我们来简单看下这个平台,到底是怎么运作的?
早先时,恒大与供应商之间,结账都是有一定期限的,源于高周转,恒大有时难以拿出高额的施工费用出来,就会向银行借贷,这就催生了商业承兑汇票。这个汇票的提供者,就是银行。
那有了恒大金服之后,银行就消失了,商业承兑汇票的提供者,变成了恒大金服,更进一步说,就是恒大自己。此时的汇票,和欠条没什么两样,但是供应商在恒大面前,已经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
为了维护仅有的商业信誉,恒大就需要往金服里注资,否则如果供应商拿着到期的汇票来兑现,不能及时给付的话,那就会引发系统性危机。
可恒大本身已经是负债前行,并没有多余的钱来注入进金服里。
那么,向个人提供金融服务,就应运而生。恒大以高息,向员工发行理财,向供应商发行理财,向员工和供应商的朋友圈发行理财。在高息的吸引之下,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这场“你要我高息、我要你本金”的资本盛宴之中。
泡沫,总有破灭的一天。高息的金融游戏,犹如击鼓传花,没有后续强大的资金进入,难以运转下去。
随着各地P2P的持续爆雷,恒大金服也逐渐陷入困境,哪怕是后面改名为恒大财富,却依然改变不了下滑的颓势。
房地产的大调控之下,去化率一降再降,项目的利润率也逐渐被摊薄,赚钱变得越来越困难。踩中“三道红线”,各种融资受阻,上市无望,恒大又祭出了自己的大招——打折促销!
如果只是简单的打折促销,并不会有很大的问题。但是,恒大的打折促销,特别是对于内部员工的促销,猫腻很多。
还没建成的房子,抵给银行做了抵押贷。然后,又以七五折甚至七折的价格,销售给员工、业主,让他们以低于市场行情的价格,换得一张房子的收据,并许诺他们可以转手卖掉。
以正常价值100万的房子来说,恒大七折卖给员工,就是回款70万,员工再以90万的价格直接转手,因为没有网签,所以可以直接改名。就这样,员工可以赚20万,很多人都参与到打折促销当中。
整个交易环节中,恒大房子抵押之后,又一房多卖,员工转手套现,业主买到低价房,似乎都是有利可图。大家也都在维持这种看似正常的模式,只是没有想到,雪崩的时候,自己也会是受伤的那一个。
这里面的每个人,都有错,但错的更多的,必然是恒大。它将房子先行抵押给银行,再拿出来一房多卖,还让购房者签订不平等协议,淋漓尽致的展现了资本家的丑恶嘴脸。
而恒大金服的高管,在意识到巨大的风险之后,首先想到的是——提前赎回跑路。
当危机全面爆发之时,许家印疾速卸任了法人,让多年的好兄弟赵长龙顶上。各省公司的负责人,选择了三十六计的最妙计策——溜之大吉。
危难时刻,没有人展现出自己的担当。虽然许家印各种出面澄清,“保交楼”、“保兑付”,“宁愿自己一无所有”。但是,已经没人愿意相信了。
一无所有许家印,下周回国贾跃亭。
愤怒而理性的投资者,他们围堵了位于广州后海的恒大总部,欲讨个说法,但是没人给他们一个交代。有些人连续蹲守三四天,一无所获,到最后,还被人架出来了。
有个人,在雨中哭诉,“乞丐尚能光明正大乞讨,我怎么就不能要回自己的钱财?”
除了买理财的,还有买房的人,他们之前购买的恒大房子,因为没有网签,会导致根本拿不到产证。更何况,现在项目都停工了,手里的收据,有可能变成废纸一张。
这房子,可是花了多年的积蓄买的。他们组织起来,到市里“为人民服务”门口,跪下来,集体诉说请求网签、请求复工。声音整齐,却很苍白无力。
前几天,我路过恒大江西公司门口,远远看到一个人,他无力的蹲在地上,一动不动。或许,他是恒大的员工,此时没了工作,也要不回来理财,甚至可能还有亲戚的投资,人生该何去何从?
站在太空俯瞰,地球那么渺小,公司更是如尘埃一般。如今,这一粒尘埃落下来,在个人身上,就是一座大山。
现在去追究责任,为时尚早,应全力进行补救。为几百家供应商、为几万老百姓,挽回相应的损失。这补救的,并不是一个恒大,而是以恒大为代表的,一派房地产企业。
脑白金的创始人史玉柱曾说过,企业有13中死法,最后的第13种就是企业的企业家问题。这一点,在中国的很多企业家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远的不说,近的比如王健林、张近东、马云、许家印。。。
然而,我更希望他们都能长久。毕竟,他们的成功,是数万人辛勤努力换来的;而他们的溃败,会有数万人会因此而受到伤害。